王 羚
年少即入科学戏,工文武老生行。历经科班数年的严格训练,至今“皱眉、瞪眼”还是我面部习惯性的表情特征。或许是因为早年受过戏曲行当的专工规训,以致个人的情感喜好也都自觉以此为范。就是改行编剧,也还是对“老生戏”尤为钟爱。于是,笔下多有“忠臣、义士”的慷慨豪放,渐忘了舞台且有一处用以唱述爱情的缠绵、委婉。对于一个编剧而言,习惯于一种文字、情感的表达方式,这不是不行,但至少不够。于是,我便有了创作《双蝶扇》剧本的想法。
中国历代有很多关于咏蝶的诗词,而这些诗词中,又有很多是与爱情有关的。诗人的眼睛是浪漫的,他们总是能在大自然中找到自己心仪的景物,用以承载、寄托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愫。于是,“蝴蝶”随着诗人的吟咏,逐渐成为中国人精神领域里最具诗意的爱情象征。有一首《咏蛱蝶》的诗是“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莫相违”。每每轻吟,我似乎能看到一对年轻男女依偎于花前,深情凝觑那两只美丽的蝴蝶于花间翩翩飞舞,内心便涌动起一丝温馨、一丝爱怜。我不禁想到诗人之所以喜欢以蝴蝶借喻爱情,或许不只是因为蝴蝶的美丽,或许也是因为蝴蝶的脆弱。一阵风雨骤袭,那两只蝴蝶可能就要折翼、就要分飞。人类一切的美丽,似乎都是这么的脆弱,无论是蝴蝶,还是爱情。所以,它们都更需要倍加呵护。或许这就是诗人多愁善感的悲悯情怀自觉或不自觉的表露。
戏曲,是最具诗意的演剧样式;蝴蝶,是最具诗意的爱情象征。于是,戏曲与蝴蝶又有了舞台上新的契合,就成为我笔下《双蝶扇》的爱情戏文。《双蝶扇》虽然讲述的是爱情故事,但如果仅是为了写爱情而写“爱情”,似乎还不是当下文学艺术作品所要的追求。所以,在整个创作过程中,我都积极地开掘超越于爱情的人生意义,希望能借着这个古代的爱情故事,以舞台艺术形象诠释关于道德成全与自我成全的重要性,揭示人性对真、善、美追求的主动性。所以,虽然该剧蕴含有悲剧风格,但我不去渲染晦暗、冷酷、绝望的悲剧色彩,而是有意识地蕴透出人性的温暖、善良、真诚。诚如剧中唱词所写的:“世事蹉跎总遗憾”,但我们一定不会因为世事的蹉跎、遗憾,而忘记了道德永远是自我心中最温暖的一缕阳光。所以,“把人生风雨写作阳光”是我赋予这个戏的创作理念,希望能以此传递出时代的道德精神与价值的积极意义。
但是一个戏曲编剧,如果只重于剧本的文学性,而忽略了剧本与剧种之间的关系,这也不能不说是创作过程的一种缺憾。闽剧,是融合“儒林”“江湖”“平讲”而成的多声腔剧种,它的每一种声腔都有各不相同的演剧风格。创作与剧种艺术特征吻合的剧本,清晰展现剧种中某一个声腔的艺术特征,这对于新生代闽剧编剧,既为重要,也是考验。所以,在创作《双蝶扇》的过程中,我就自觉地注入了闽剧传统“儒林”的艺术品质和演剧特征,同时又自然兼显“平讲”演剧个性,使“儒林”“平讲”两种演剧的艺术风格得以有机融合、相彰溢彩。所以,《双蝶扇》既是以传统的故事框架,承载闽剧“儒林”的艺术风格,也是以“儒林”的演剧风格,承载着当代戏曲文学的创作理念。
(作者系福建省实验闽剧院编导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