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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醉人
一条游向老家的鱼
想起与何群有关的一段往事
回首,为灵魂掌灯
高铁缩短了我的乡愁




 中国文化报 >  2017-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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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游向老家的鱼

    曹学林

    有人在喊,声音不很清楚,人影也有点模糊,似乎喊的是我的乳名,似乎有什么急事在唤我。谁呢——哦,是父亲,正站在老宅门前向我招手呢。竹子一丛丛在屋后立着,知了在河边高树上嘶鸣。我向老家奔去,可两腿沉重得一步也迈不开;我大叫着“爸爸”,可嗓子眼儿像被堵住发不了声。我只能跳到河里,变成一条鱼,拼命地向前游。父亲好像也跳入水中,也变成一条鱼。离我很近,又似离我很远,我总是抓不到他。心中一急,倏然惊醒——原来做了个梦。

    思绪如一只“吱吱”鸣叫的蝉,穿过夜空,真的飞回了老家,飞回了那个生我养我的、住着我年迈双亲的老家。

    想到老家,心中却也生出不安和愧疚。父母不愿随儿女进城,他们住惯了那个生活了一辈子的“老窝”,在那里舒心、自在。儿女在满足他们心愿的同时,理应“常回家看看”。可就是这个唱着感人、说着轻巧的五个字,做到却不易。远在天涯姑且不论,近在咫尺也难有归期,一个“忙”字常成托词,其实哪里就忙得回家看父母的工夫都没有了呢?即如我,家离不远,只要愿意,用不了一小时,就可与它亲近。可是半年多来,我只回去过两次,用于陪伴父母的,用于跟父母说话唠嗑的,加起来不到一天的时间。

    再近的家要是不回,也无异于远在天涯啊!

    梦中父亲已在呼唤:归去!归去!

    然而,还没来得及安排归程,翌日下午,家里突然的一个电话,却让我立即就往家赶,而且是叫了120急救车,在傍晚天色将暗、天气闷热得将要下起雷雨的时刻,回去了。

    父亲病了,躺在床上,发寒发热,上吐下泻,连一点站的力气都没有。中午还在地里薅了黄豆草的,还吃了饭的,还吃了一块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香瓜的,下午突然就发病了——电话里大嫂说得急迫,说得让人惊骇。这大热的天,莫不是中了暑,或者食物中了毒?要知道,父亲已是八十岁高龄,可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急急忙忙,将老父接到城里,住进医院,请来医生会诊、治疗。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得知没什么危险后,我才细细询问其得病的情由。而这一问,我也才知道,因为不常回家,我对老人的生活了解得实在太少。他们每天在干什么?心里在想什么?每天吃的是什么?他们有了一点头疼脑热身体不适是不是能撑就硬撑着?是不是一切还都自己扛着不愿给子女增添麻烦?……这些,作为子女,我竟都不知道,竟都忽略了!

    父亲在医院住了几天,这让我有了一次照料、陪伴父亲的机会。母亲在家不放心,要来医院,我将母亲也接过来。母亲生过大病,身体一直很瘦弱,但她来了就不肯闲着,还叫我晚上回家,有她在这里就行了。我不要母亲操心,一切让儿子担承,只要她陪着父亲就行。晚上,医院里不再像白天那样忙碌喧嚣,病房里静下来,我就跟父母说话。我说地已经转给种植大户承包了,哪里还有黄豆田呢?父亲说是河边的一点废地,荒在那里可惜,就种了点黄豆,长得不错,估计能打几十斤黄豆呢。父亲说完笑了,笑得还有一点得意。母亲说,我叫他不要弄,他一定要弄,那天中午,死热的天气,他一定要去薅草,回来吃饭时就喊头有点晕,不过不弄点活计做做,你叫他在家闲着,难过呢。母亲还说,已经发热发寒泻肚子了,他还跳到河里去洗了一个澡。父亲说,不到河里去洗怎么办?身上都脏了……我本想说说他们,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我能责备他们吗?我能说为了几十斤黄豆弄出病不值得吗?一辈子跟土地、庄稼打交道,勤劳、俭朴惯了的人,你怎么能够让他割断跟泥土的那份情?你怎么能够改变他那已经深入骨髓的脾性?只是父亲“跳到河里洗澡”这件事让我心惊,我在梦中分明见到父亲也下河变成一条鱼,难道这是父子之间的一种心灵感应?

    晚上,躺在医院病房里,听着父母舒畅的鼾声,我渐渐入睡。我又做了一个梦,我真的变成了一条鱼,摆着尾巴,向一个叫做老家的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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