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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报 >  2018-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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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树

    温  洁

    回了趟老家,拜访了几棵树。

    老家洪山镇,隐藏在秦巴山的皱褶深处,栖息在凤凰山脚下,地处陕南安康汉滨区西南角,因洪家山而得名。

    老家树多。山上有树,地里有树,房前有树,屋后也有树。山上有了树,就有了灵气。树长在山上,就有了依靠。山上栽有桑树、茶树、板栗树、核桃树,也有野生的栎树、桦树、枫树、杉树。树让山峦生机,山峦举树壮阔。回去,远远看到树了,就知道是到家了。

    一棵菩提

    菩提如盖百岁余,欣然静立庭院中。密密麻麻的墨绿叶子,层层叠叠,堆积在枝干上,犹如一把大伞,尽力伸向远方。院子四周被简单的厂棚包围着,院内堆放着刚刚收割的甜秆儿。

    树下坐着一位老人,银丝蘸着岁月的风霜,紧贴在她的头顶,从她的红毛线帽子缝隙里钻出来,是那么刺眼。她的胸前系着酒红色围裙,手腕上戴着铁红色袖套,右手挥舞着镰刀,正在削甜秆儿的叶子。

    她叫余用香,今年七十八岁了,羸弱的脊背自然地靠着红漆木椅的靠背。周围满是甜秆儿,未削的甜秆儿毛毛糙糙的,堆在她的右手边;已削的甜秆儿光溜溜的,堆在她的左手边;那些半黄半绿的叶子,轻轻地有节奏地从镰刀口落下,落在她的椅子周围。

    初冬的小雨夹杂着稀疏的雪花飘落下来,老奶奶坐在菩提树下,神情专注于她的工作,我本不想打搅她,可还是轻轻走近她:“奶奶,忙着哩!”

    老奶奶眯着眼睛说:“不忙啊!”与老奶奶交谈,拉开了老人家的话匣子。“做梦都没想到,老了还可以在家门口挣钱。每天挣七八十块,用起来大方!在这里,我们老人互相做伴,一起劳动、吃饭、聊天,很高兴哦!”

    几只麻雀,从老奶奶的头顶飞过,“叽叽,叽叽”地叫着,我仰起头,目光随之移动。瞬间,麻雀精灵般消失在山影之中。

    她的身边还有好几个老人,她们都在削甜秆儿。毛糙的甜秆儿一点点变得光滑,在菩提周围,泛着光芒,成为酿酒的原料。

    这个院子大门处,竖着一块牌子,上写安康市汉滨区洪山镇康曲酒坊。酒坊很年轻,才三岁,专为脱贫致富所建。酒坊的主人也很年轻,姓张,本村人。

    看着眼前一个个正在煮料的铜色陶鼎,一个个正在发酵的原木色大口樽,一排排贮酒的铜色陶瓮,一滴滴散发着热气的醇酒,让我一阵惊叹。那些甜秆儿就这样变成了“洪山小烧”,醉了山野,也醉了风月。

    “洪山小烧”闻名遐迩,如今已成小镇名片。到洪山,没喝过“洪山小烧”,怎能说到过洪山呢?小烧年产二十多万斤,通过网络销售到全国各地。洪山籍人在城里小聚,酒必上“洪山小烧”,那喝的是乡情啊。

    斜风细雨携裹着“小烧”的香气弥散,慕名而来的客人真不少。他们跋山涉水,或调研,或参观,或采风,是来这里赏菩提树,也是品甜秆儿酒。

    两棵柏树

    凤凰山下双柏村。这两棵古柏树,在五堰河畔伫立了七百六十多年。一棵高三十米,树围五米,另一棵高二十三米,树围五点四米。枝繁叶茂,五个大小伙子都围不住,已载入汉滨古树名录。

    这里海拔相对较高,土质坚硬,草木稀疏,两棵古柏是村民引以为豪的大树,是凤凰山的招牌。树干粗壮,像临近分娩的孕妇,肚皮撑得即将裂开一般,饱含着母亲幸福的期待。一抬腿,都是生命的灵动;一伸手,都是亲热的感觉。

    走近双柏树,得穿越一个门楼,高约一点八米,宽约一米。几片黑瓦依然遮挡着门楼的墙壁,青砖早已失去了光泽。门楣上写着繁体的“双柏小学”,白色的排笔字,笔画粗拙,但清晰可辨。

    几十年前,一位回族女知青下乡来这里当老师,一晃,就把整个人生留在这里,哺育了双柏村一代代读书人。她自己种菜,捡拾柴火,生火做饭、取暖。每当村上炊烟散去,小学校的炊烟才升起,全村人都晓得,村校的老师才烧上锅哩。

    一九九二年十月,她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那年十一月,她受邀来校给我们讲她的故事,一条长长的草绳和红纸黑字制作的横幅,赫然写着“热烈欢迎十四大代表锁捍东同志来我校作报告”。

    她的故事很简单,就是爱孩子,爱学校,爱双柏树。

    她的故事很不简单,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夏天,需要忍受蛇一次次爬到床上的恐惧;冬天,河水结冰,靠柴火烤红薯填饱肚子;黑夜各种动物的叫声,都是她最好的陪伴;寒暑假走几十里山路,才能乘车回家;把每个学生当自己的孩子去爱,帮助他们走出大山。就这样,我也从村小走出,做了一名老师。

    仰望着苍劲挺拔的双柏树,耳边响起田震唱的那首歌——《好大一棵树》,群山合唱,风打节拍,我的热泪涌出眼眶。

    万亩油茶

    一树树油茶横七竖八地从或平或斜的土丘上长出来,吸吮着凤凰山的乳汁,饱饮着天然富硒水,长势茂盛,花开正旺。

    行走在茁壮的油茶树丛里,轻轻地抚摸花瓣,就像抚摸婴孩的脸,嫩得经不起两个指头拿捏,却经得起寒风蹂躏,笑傲深山不知愁。

    初冬油茶花香浓,馥郁芬芳迎客来。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撑伞的光头的,都在雨里尽情欣赏着油茶花,成为油茶树最好的陪伴。

    站在山顶眺望,眼前是一幅雾霭迷蒙的水墨画。我的导游是洪山镇党委书记,他用手指着远山近树,讲述着油茶树的来历和故事,每一棵树都记得他的足迹。我们不约而同地在写着“贫困母亲肖自香油茶种植区”的牌子前驻足,“这是一位不寻常的母亲,她用女人的柔韧和勤劳打破了贫困,她种油茶有了稳定的收入,今年全家脱贫了。”镇党委书记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我的眼前,浮现出肖妈妈瘦削的身子,高举锄头,披星戴月,躬耕于地,阳光下有她的身影,雨雾中有她的身影,通向茶园的那条弯弯的小路,她一年要走一千个来回,才换来这洁白如雪的油茶花,换来全家人的衣食温饱,换来求学孩子的琅琅书声。油茶香了,肖妈妈老了,日子甜了。

    油茶树喝的是富硒水,享受阳光雨露,花香可人。花谢后,就会长出油茶果,榨出的油胜过菜籽油,是食用油中的极品。

    我用心捕捉着油茶树的美,吮到一种来自生命的芳香,遗憾的是,因为下雨,我未能前去拜访这位质朴的母亲,但我在满园茶树丛中,仿佛已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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