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溪
张大千一生所画的自画像,据不完全统计,有近百幅,而1929年(己巳)三十岁自画像(即《己巳自写小像》)无疑是其中最重要、最具文献价值的一件作品。凡是研究张大千生平的著作或论文中,大多会提及这幅自画像。而张大千自己对这幅“三十而立”的自画像也是极为看重,他当年或许有将之视为“传家”之想,曾参加1929年4月在上海举办的民国教育部第一次全国美术展览会,并刊印在美展的《全国美术展览会精品·中西画集》中。同年7月及1931年4月,张大千均曾携此自画像东渡日本,颇似一幅流动的“广告画”。在后来的1936年南京“张大千画展”、1955年日本东京“张大千书画展”、1972年美国旧金山狄昂博物馆“张大千四十回顾展”等,《己巳自写小像》均作为重要作品展示在显著位置。自1929年至1952年的二十余年时间中,《己巳自写小像》上先后有三十二位中、日前辈和友人为之题咏,犹如群星拱月。1968年,为了庆贺张大千七十寿辰,友人张目寒、高岭梅拟印行《大千己巳自写像》册,张大千曾为此多次致信张目寒,商讨及指导画册印制的相关细节。张大千1977年定居台北外双溪之后,它又成为了摩耶精舍中的“镇宅之宝”之一。可以毫无疑问地说,《己巳自写小像》是张大千一生中最为重要且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自画像。
《大千三十:张大千一九二九年交游考及其他》一书主要分为三个章节,第一部分是对三十二家的三十二段题跋作释文,以及各作者的生平简介,着重于诸家的逸闻轶事掌故,诚如作者在本书后记中所说:“聚公私之记载,采百家之评骘,撷取于一书之内,从而增加阅读的趣味性。”也弥补了张目寒、高岭梅在1968年印行《大千己巳自写像》册时的诸多不足。第二部分是张大千在1929年的《大事记》,也可以说是张大千三十岁时的“艺术年鉴”。博引文献史料及书画作品,其用意在于考察张大千在此一年中的艺术和生活轨迹,重现历史细节,使读者能够了解张大千早年的交游圈子以及“江湖”地位。张大千在三十岁时其实就已经名满天下,“粉丝”遍及海内外。作者在后记中说:“对张大千而言,1929年或是他一生中较为普通的一年。但通过对相关文字史料和书画作品的整理、归集和甄别,使得诸多的历史细节显现了出来。书画家们日常的生活环境和交游状况,不仅可称之为‘文化’,也可以修订以往研究中的某些谬误。”第三部分是对张大千一生自画像的功能与意义的初步研究,作者认为张大千自画像可以大致分为三类:一是重要年份(如三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等)作为生日纪念的自画像;二是纪事类自画像,如三十九岁自画像等;三是笔墨游戏的应酬类自画像。张大千的自画像还有一个特点,均为非卖品。与他大量的存世照片一样,均是他人生的一份记录和历年“档案”。在没有职业经纪人的时代,张大千确是民国画坛极为少见的“自我营销”高手之一(另一位是刘海粟),而他的自画像则无疑成为了笼络感情、构建人脉、营造市场和赢得口碑的一种方式。本书不作抽象的“高大上”论述或评判,而是重点钩稽细节,还原真相,一切均由史料来说话,而作者几乎没有自由发挥的空间,犹如“隐藏”在记录片后面的导演或摄影师。
傅申先生在《血战古人的张大千》一文中曾经说过:“张大千在绘画上的范围之广、幅度之宽、功力之深、天赋之高、精进之勤、超越之速、自期之远、自负之高、成就之大,不论你喜不喜欢他,不得不承认他不但是近代大家之一,也是整个绘画史上的大家之一。”本书作者也认为:“作为一名职业画家,张大千无疑是中国绘画史上极为少有的全能型画家,可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睥睨同侪,使之望尘莫及。在古今绘画史上,有许多高峰是后人永远都无法翻越的,只能仰望观止,而张大千无疑也是其中的一座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