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 芳
张艺谋VS陈凯歌
自《黄土地》、《大阅兵》后,张艺谋和陈凯歌两位昔日的合作伙伴开始在各自的广袤天地挥斥方遒。2008年,高手过招,一个高奏凯歌,一个甘为艺谋。两位导演界执牛耳者分别大获成功的同时,也在“雪耻”的道路上找到了交集。
“张艺谋是第一个在中国拍大片的导演,所以这就注定了他被骂的命运。”一向挑剔的陈丹青认为,除了张艺谋,全国找不出担当奥运开幕式导演的第二人选,“我相信开幕式对他个人来说,是一雪过去被嘲骂的耻辱。”
的确,张艺谋近年电影不乏思变之作,而《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却遭到不少口诛笔伐。靠历史、武侠、传统服装、古代建筑吸引眼球,张艺谋这几部电影有点像老瓶装新酒,它们色彩绚烂华丽、场面极尽铺张,视觉上无可挑剔,却让人对导演讲故事的能力起了疑心。2008年,以电影为主业的张艺谋,暂时不讲故事了,上下五千年,被他分解为片段,击缶、诵读论语、中国画卷、敦煌飞天……奥运会开幕式,尽管是与《英雄》、《满城尽带黄金甲》风格如此相似的展示,却因为不需要起承转合地讲故事而大放异彩。
有《霸王别姬》珠玉在前,有《无极》蒙尘在先,《梅兰芳》肩负雪耻与超越的双重使命。《梅兰芳》雪耻了,人们看陈凯歌的目光开始回暖。但,与《霸王别姬》相比,《梅兰芳》难说超越,因为黎明不是张国荣,又或者真实历史中的梅兰芳比虚构的程蝶衣更难演绎。
当年看完《霸王别姬》,一度如鲠在喉,被一种巨大的力量裹挟撕扯,那种惊悸,关乎禁锢,关乎压抑扭曲,关乎普通如你我的爱恨纠葛。陈凯歌对动荡年代病态人格的把握令人折服。“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岂止戏中人,“不疯魔不成活”的隐喻移之于你我,芸芸众生谁不是在各自的故事里千疮百孔。
迷醉于蝇营狗苟波澜不惊的人们,惯看春暖花开,惯看莺歌燕舞,让他们毫无思想准备地直面惨淡人生,是件残酷的事情。陈凯歌的风格,是撕裂生活让你看得由表及里,把自己得出的沉重、犀利、激越、混沌等生活结论悉数抛出。
沉寂三年的陈凯歌终于扳回一局。《梅兰芳》胜在神韵,虽然黎明不是张国荣,但陈凯歌说,他在黎明身上看到了美丽中的沉稳大气,这种气质谓之优雅。陈凯歌又按原来的路数出招了,这招还真灵。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道是平常却有情。打动人心的故事需要有容易被打动的观众捧场,从电影《梅兰芳》里找到共鸣的,有你、有我、有他,入戏最深者,非陈凯歌莫属。
柏杨VS魏巍
2008年4月29日,柏杨走了。《丑陋的中国人》还在。这本一度束之高阁的书又被翻出来,跻身年度畅销书行列。让人唏嘘感慨,《丑陋的中国人》再度热销,是因为柏杨的离开。
初读柏杨,尚且年少不更,如今再读让中国人背负集体恶名的《丑陋的中国人》,将世间人事与书中一一比照,恍然发现中国人脏乱吵、窝里斗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酱缸文化”遍及周遭。文字的力量终究有限,纳入《丑陋的中国人》的许多陋习,至今未能化丑为妍。但入木三分的直面、逼视和嘲讽,带给中国人改良国民性的希望。《丑陋的中国人》需要细细品、慢慢读,不知这是不是救赎迟来的原因。
“提高一个民族的品质,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它不能靠运动,不能靠政治的力量,它要靠教育,要靠自我的反省能力。”《丑陋的中国人》潮来、潮去又潮来,柏杨的诺亚方舟经过的地方,搭救起一些乘客,却不能拯救所有。现实生活中不乏在洪水中奋力靠岸的呼救者,每一次救赎都留下身后洪水滔天。
2008年8月24日,红色作家魏巍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与2008年仙逝的其他文化名人相比,魏巍的离开,颇显孤寂。
在我的小学课本里,《谁是最可爱的人》是要求流利朗诵的文章,平实质朴的文字,记录了血与火考验下一代人笃定不移的心灵镜像。
这位“从里到外通透红”的共产主义战士,在落寞的晚年,仍以对共产主义的忠诚信仰,牵挂着黑煤窑下蒙受苦难的矿工。落寞的魏巍走了,距离他发表《谁是最可爱的人》,已有半个多世纪。《谁是最可爱的人》像一道强光,刺穿了时间的阻隔,几代人随它重回沙场,向最可爱的人致敬。一晃50余年过去,是否有一种介质,如当年《谁是最可爱的人》那样,让忙碌在和平岁月里的人回眸和仰望。魏巍走了,历史的烟尘将被带往何方?
哲学家塞内加说:“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 大江南北,世世代代都有所谓作家横空出世。可人间天上,再无魏巍与柏杨。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他们陪我们走过青葱岁月的文字,却依然会在某个不经意瞬间,在渐行渐远的时光碎片里徜徉。
黄永玉VS吴冠中
2008年8月24日,黄永玉从国际奥组委主席罗格手里接过奥林匹克勋章,此为艺术界获得的最高奥运荣誉。
许多人知道“80猴票”、知道“酒鬼”酒,却不知黄永玉。黄永玉老矣!可,84岁的黄永玉应景地为2008奥林匹克美术大会创作了《中国=MC2》,84岁的黄永玉,荣获奥林匹克勋章,这就注定了黄永玉即便住在北京通州偏僻的乡野,也无法过上隐士般的生活。8月24日,两辆大巴拉着各路记者,齐聚黄永玉在通州的院落万荷堂,参加黄永玉获得奥林匹克勋章的新闻发布会。
万荷堂门庭若市,荷花已谢,莲叶空余,黄永玉被记者簇拥着坐下,面对后生晚辈提出的一串串关于“获奖”、关于“奥运”的问题,黄永玉说,不是什么事都非得有意义。
在《比我老的老头》里酣畅抒发爱憎的黄永玉终于不必“有声而不能发,言必四顾,行必蹒跚”,今天的黄永玉,艺术和财富都登峰造极,受到众星拱月的礼遇,以后的人生,大抵常如此时。一生的跌宕起伏、江湖恩怨,在那一刻,也许都似云烟过眼。
2008年,89岁高龄的吴冠中从未淡出人们的视野,他为奥运创作《鸟巢》、《火炬》,他捐画给新加坡,他揭露苏敏罗拍得的《池塘》是伪作,他语出惊人,“美协和画院养了一大群不下蛋的鸡”。带着对官方、主流的不屑,带着不愿落寂的笔,吴冠中来到“体制外”的798,他说:“我就是贱民。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
声名显赫的画坛名宿、民间艺术集散地,初看二者风马牛不相及,“吴冠中走进798”将如何影响798的走向,还未到定论时,有人说,吴冠中走进798,是想借当代艺术再火一把。可以肯定的是,泰斗吴冠中无需借当代艺术上位。“老人走向遥远,虽渐远渐小,却背影清晰。有人追去摄其影,老人猛回首,被摄了前胸。他笑说:我的衣饰及肌肉都是透明的,你恰恰摄了我的心肺。这里展出的,是其血淋淋的肝胆、心脏。”面对质疑,吴老为展览写的只言片语道尽沧桑与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