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广州画院在 “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中3件作品初选入围，2件作品被最终收藏，成绩非常突出，请您谈谈如何组织重大题材主题创作。

  方土：在实施上，谈不上有什么新招，这是一种自觉。我个人画过实验水墨，涉足当代艺术，然而身为画院院长，从本位出发，我深明“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的道理。

  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项目启动时，离初次评审交稿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当时广州市正进行文化体制改革调研，广州画院前途未卜，人心惶惶。我意识到这件事对于画院生存是个重大考验，幸得时任广州市副市长李卓彬的高度重视，拨了专项资金作为前期资助，画家们的创作热情被调动起来了。我们制定了实施计划和奖励制度，多次组织草图观摩会，邀请前辈、专家到会指导讲评，那气氛有点火红年代集体创作的感觉。我们共创作出22幅草图送交评审，在最后评选中以3件作品入选、2件作品被国家收藏的表现，擦亮了国办画院的招牌，提升了广州画院在改革中的专业地位，也为广州市文化体制改革在全国拿头奖出了一份力。

  问：在主题创作日益被淡化、美术作品资本化的今天，画院如何调动画家进行主题性创作的积极性？

  方土：今年是新中国成立60年，但我们不难发现，前30年中很多代表作品家喻户晓，后30年虽然出现了很多流派，画家的个性得到了张扬，技艺水平上了一个层次，但是能让人们记住的代表作又有哪些？大部分当代作品不如以前的影响力大，原因在哪里？我认为，在于主题性和非主题性的区别。

  因此，在与年轻画家交谈时，我抛出一个观点：关注现实、关注民族、关注国家命运的题材往往是“大我”，也即“无我”、“忘我”，这样的作品往往社会属性较强，一旦画好了，被社会认可了，获得的传播效应自然大。而那些注重技巧、注重表现内心世界的作品属于“小我”。“大我”跟 “小我”比，影响力自然不同。当代艺术有影响力的作品，无一不是与时代的命运息息相关。毕加索若不创作历史画《格尔尼卡》，他的影响力不一定会到全球瞩目的程度。蔡国强等人的艺术语境也正从“小我”向“大我”转换。

  我尝试与大家一起，走一条主题和艺术相结合的道路，这样既能贴近时代，又能把画家的艺术个性调动起来，更好地凸显国办画院在现实生活中的影响力。广州画院每年都会以时事为契机进行主题创作。比如2005年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组织“长征路上——采风写生创作展”；2006年，组织了“指看南粤——纪念广州起义80周年”军地画家写生采风团赴广西、海南军区采风，创作了作品31件；在“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80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中，广州画院入选15件作品；在2008年“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中，广州画院有16件作品入选；同年，画院联合广州日报报业集团组织策划“不辱首善、奉献大爱·丹青寄浓情——广州画院画家赈灾画作义卖活动”，通过义卖，为灾区重建筹集善款203万元，画家们个人捐献作品参与拍卖近千万元。每个活动我们都分别出了画册，每一件作品应不失艺术水准，获得社会好评。

  概括地说，我们遵循“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至理名言，认同“在其位，谋其职”的岗位职责，自觉做好本位工作。

  问：今年广州画院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在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中，广州画院入选总数是25件，其中1件获油画金奖。在“2009·百家金陵（中国画）作品展”中，又有1件获金奖。作为院长，您是如何组织创作的？

  方土：我喜欢把全国美展比作全运会，画院就是专业的运动队伍。试想，广州画院作为政府全额拨款的公益性事业单位，如果没能取得一点成绩，怎么向政府、向公众交待？

  此前，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广东省美术作品展览”中，我们组织创作了40多件作品，其中有38件作品入选，2件获金奖，4件获银奖，4件获铜奖， 3件获优秀奖。在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中广州画院最终入选了25件作品，其中中国画9件、油画9件、水彩和粉画5件、版画1件、连环画1件，这个结果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在历届全国美展中，广州画院的最高记录是在“第九届全国美展”中入选了12件作品，能不能超越这个数字，我的压力很大。当得知画家李节平拿下了油画金奖的时候，全院雀跃，这是广东省60年来在历届全国美展中收获的第一块油画金牌！

  至于组织创作，应该说得益于政府重视，更靠大家的自觉。氛围就是力量，我们营造了一个积极的创作交流氛围，开了多次观摩会。首次动员会时，广东省委宣传部领导来了，广东省美协许钦松主席来了，产生了很好的效应。它让画家明白这件事不仅仅对画院的发展很重要，对广东省的美术事业意义深远。

  问：广州画院如何选拔和运用画家？

  方土：我任院长时是新手，经验不足。前任院长在体制改革中采用“瘦身法”，11年只有两个人（后又被广东画院挖走了）调入，我接任时画院只剩下不到10个在职画家，选拔和运用人才成为我的第一个任务。

  选拔人才，是注重画家名望，还是看重画家的艺术潜质，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有名气了不一定有冲劲，有水平没名气的，或许潜在着很大的冲击力。我本人30岁调入画院，当时有一股往前的冲劲。我想，选拔人才应该像选拔运动员一样，而不是选教练。再说，广州画院成立已有27年，不缺有分量的人物。这个观点获得画院班子的认可，很快有了明确的人才选拔规划。

  在选拔新人时，我们更注重有潜质的年轻人。现在广州画院是老中青结合的梯形结构，从这几年大型展览的入选情况来看，每年入选的作品中有近一半是由年轻画家创作的。比如，今年“第十一届全国美展”，25件入选作品中就有12件的作者年龄在45岁以下。2008年“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16件入选作品中有8件的作者是年轻人。

  年轻人调进来了，对他们要有一个较为明确的要求——在本职岗位上要严格按照画院的学术定位完成各项重大展览，这就是“规定动作”。当然平时我鼓励大家进行个人探索，即“自选动作”。借张艺谋的话：“年轻人不要有选择，要的是机会。”我的理解是，年轻人多些“规定动作”，显山露水了，才有资格多一些“自选动作”。

  问：画院对于优秀的人才，有何激励措施？

  方土：对于优秀人才，广州画院采取的激励措施是“前期支助，后期奖励”的制度，类似于稿酬制，谁参加可领材料费，谁入选、获奖了，按级别发奖金。钱不一定很多，重要的是一种荣誉、一种鼓励。

  另外，我们还启动了编外机制，取消院外画家，改为合约画家，对签约画家有入选大展的指标要求，每两年评估一次，达到要求才能续聘，这样就形成在职画家与合约画家并驾齐驱、相互竞争的局面。

  说人才，还有一点是如何留住人才，这是我眼下面临的问题。按理说，人才互相交流是个好事，但前段时间广州画院正处在改革的动荡过程中，连我自己都动过走的念头。常言道，人往高处走，广州画院单位级别低，有时候很吃亏。

  比如这几年，省级画院几乎年年来调人。省画院15个在职画家中有8个是从广州画院调去的。今年广州画院画家在“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中获了金奖后，立马被省画院聘为合约画家，列为其成绩。本来画院这桌有六条腿，已经给搬掉两条，再搬就倒了。有人安慰说，广州画院人才辈出，这不见得是坏事。但不能否认，如何在改革过程中妥善处理人才问题，的确是今后应着重考虑的问题。处理不好，将严重影响正在改革中的画院的人心稳定，影响和谐氛围。

  问：请您谈谈画院管理理念。

  方土：我们明确画院的定位，就是“学术立院，服务社会”。

  我个人的理解是，画院在行政管理上服从政府文化部门领导；在业务上要响应美协的号召，参与各项重大展览；在管理理念上向中国国家画院学习，向老牌的北京画院、上海中国画院、广东画院看齐。前不久国家画院杨晓阳院长来广州，我做了个比喻：如果国家画院是公社的话，省画院是大队，广州画院就是生产队了。

  我理解画家们对管理有两“怕”，一怕坐班，二怕开会。给画家们足够的自由，只要大家在思想认识上统一，步调一致，画院的精神面貌就会凸显出来。有一种做法叫数字管理，即 “抓到老鼠的猫就是好猫”。

  此外，我很注重班子的团结，家和万事兴，与上级及时沟通，对下属做到以身作则，少开会多办实事，用少管的方法来“管”，效果还不错。

  问：当下，对画院的质疑声颇多，比如画院养了一群不下蛋的鸡、画院画家拿国家的钱卖自己的画等等，您如何看待这些批评？

  方土：这种声音已经慢慢远去，因为这些年画院出了人才，出了成绩。

  现在，各大美术机构的功能已经明确，画院的任务则是创作。如果画院创作不出精品来，理当受到公众的质疑。

  我们应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很多境外机构有针对性地利用我们的优秀艺术家，鼓励他们画一些对民族不利的作品。假如中国没有画院，不养画家了，艺术指向将导致整体审美倾向、价值倾向全部沦为西方的标准，对民族文化的传承和民族自信心的稳定将构成很大的威胁，后果不堪设想。对此，在文化体制改革中，我赞同国家画院院长杨晓阳提出的：画院发展与存亡关系到国家文脉的传承。事实上画院就是要弘扬中华民族的精神。

  问：对于新时期画院的定位和发展，您有怎样的思考？

  方土：通过27年的探索，广州画院总结出了两条立院之本：一是强调学术品格，在创作中强化学术意识。有“品”有“格”才能真正体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内在精神，才能实现对中华文化的传承。二是强化社会关怀意识、内化社会责任。有关怀才能有角度，有责任才能有奉献，只有这样才能使艺术真正贴近时代、贴近人民、贴近生活，真正实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文化伦理和道德理想，这两条经验对于画院以后的发展缺一不可。

  广州画院前不久经历了一次重大改革，现在再次被定为公益性事业单位，定编为45人。画院将勇于创新管理体制和运营机制，推行聘用合同制、稿酬制、课题招标制等新型用人制度招揽人才；探索设立个人工作室等管理机制；广泛开展学术交流，为美术事业发展搭建良好的交流平台。

  现在广州市把环境最好的地方留给了文化，以筹建美术馆、博物馆，今年广州市政府在白云新城文化中心区规划了1.68万平方米准备建设新的广州画院。这是广州市委、市政府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加快发展的又一重大举措，相信这里必将成为全国美术的一方重地，做出让大家刮目相看的成绩。

  周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