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材本身是民族的伤疤和耻辱,作为重大历史题材创作,这个作品十分有难度,因为抗日战争中中国女性的受难不仅仅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发生的惨剧,而是日本侵略者长期的对摧残。这幅画就是想表现有血有肉的人的感觉,而不是被日本士兵玩弄得遍体鳞伤的中国妇女。要让人感觉到,每一个画面中的人都是有故事的,要用画面瞬间的凝固感带来强烈震撼。
我的画截取了抗日战争中受难中国女性中的一部分——慰安妇为题材,后来画面设计用狼和日本刺刀来象征日本兵的残忍,也去掉了当时所谓历史的情景,而是画了一面日本国旗,意在更为深刻地刻画日本军国主义的凶残。
我在作画的时候遇到的困难很多,画的过程很痛苦。
这幅画的总体画面是要呈现恐惧、凌辱和死亡,表现中国女性的美,反衬日本士兵对美的摧残。我在处理画面时,尽量做到表现中国女性不夸张,一个个女性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而受到迫害和摧残。历史上此类题材很少被这样使用和表现,在人物形象的刻画上,以往过分表现死亡居多,但作为这个年代的画家,我认为应该不仅仅表现战争带给人们的创伤,还要表达一种警示,希望悲剧不要再重演,同时更要表现中国女性特有的美,以及她们的愤怒、无奈和抗争。在色彩上,为了表现恐惧压抑,开始我打算主要采用黑白过渡色,因为过去表现这个题材,画面不是屠杀就是凌辱,所以在画这幅作品时,我就思考着如何使它与以往的作品有所不同。所以后来画面采用了在人物的脸上着色,避免人物脸色过于苍白,没有了美感,并用大量的墨来形成黑白的冲击力。通过人物形象的色彩对比,形成兽性与女性美的巨大对比。这幅作品主要强调对美的摧残,一朵鲜花被揉碎了,人们肯定会心疼,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概念。所以画面里没有过分丑化人物形象,相对较为写实。
另外,表现中国女性的美就必须把握人物形象,所以在服饰、发型等方面,我都下了功夫,努力把当时的氛围描绘出来。这方面难题也有很多。比如对女性瘦的形象的把握,对女性身体的刻画,最终我定下将作品里的女性都画成正常人,她们小到十岁幼女,大到六十老妪,大约四十五六个人物,用有年龄差距的中国女性群像来表现主题。
其实,我最早的构思是,画面全景是女性身体的起伏,远景是一道白光,近景是一个侧卧的女性身体的曲线,旁边有一个孩子在哭泣,这是想象的画面。最后我发觉,孩子的哭泣、失去母亲这样的题材太俗气,同时也觉得画女性的躯体,容易引起不同的联想,于是就否定了这个构思。
看了电影《南京!南京!》之后,我就更加坚定了用黑白色来表达主题的想法。因为黑白色语言会使画面更为厚重,当然这样一来,怎么留白,怎么表现浑厚感,怎么和颜色协调,都是难题。现在,画面的上部只有天空,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压压的天空。
我想通过这几十个人物形象的刻画,让人想到每个人都是鲜活的生命,但每个人都有一段悲惨的故事。内心再怎么反抗和挣扎,活着是人的本能,而对生命的尊重应该是我们表现的主题。这个题材刻画需要把人物的内心解读出来。
抗日战争中受难的中国女性的斗争状态是人和兽的斗争状态。后来经过专家建议,我用兽来代替日本军人形象,这样的表现力更为强大。我记得《南京!南京!》最后一个镜头,是日本兵把慰安妇的尸体往车上扔,这个画面十分震撼人心。但电影的叙事方式是讲故事,而绘画是凝固的瞬间,我所努力的,就是把这一瞬间幻化成永恒。
(鲁娜 严长元 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