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向红

    在我国现代杰出戏剧家曹禺诞辰百年之际，全国各地很多剧院团都以排演其剧作的方式，来表达对这位中国话剧奠基人的崇敬与怀念。上海歌剧院创作排演的歌剧《雷雨》此时再度进京演出，不仅使纪念曹禺诞辰百年的系列演出活动更为丰富，使广大观众能够领略用歌剧形式演绎的经典名剧《雷雨》，同时也为“歌剧如何从经典名剧中取材”“如何发展民族现代歌剧”等课题做了形象发言。

    歌剧《雷雨》2008年曾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当时我观看该剧后留下的整体印象是：严谨、完整、流畅，并具有现代审美意蕴。再度观看该剧后，在前年的观剧印象基础上，增加了细腻、精致的评价。

    再度欣赏该剧的过程中，以及散戏后回到家中翻看该剧的说明书和《歌剧》增刊中研讨该剧创作的系列文章时，内心不时涌动一种钦佩和感动之情，为上海歌剧院领导选择投排《雷雨》的决策而钦佩，为全院上下“十年磨一戏”的精神而感动。

    再度观摩歌剧《雷雨》，使我能在两年前审美感受的积淀基础上，更为细腻地揣摩编剧、作曲、导演、舞美的独具匠心，品味指挥、演员和乐手们的演绎创造。

    担任该剧的编剧、作曲和配器的莫凡可谓出手不凡，以对歌剧艺术的忠诚热爱，十几年磨一剑的敬业精神，坚实、宽厚的音乐基础和过硬的作曲基本功，创作了歌剧《雷雨》。难能可贵的是，他非常重视歌剧的戏剧性，在潜心分析剧情、人物性格、人物关系和舞台行动，揣摩人物复杂的心理活动与深层情感，把握剧本立意精神和风格特色的基础上，凝练人物形象系统和主要情节线索，充分发挥歌剧艺术的特性，通过宣叙、咏叹及多种形式的重唱、合唱、乐队配器与演奏的交响等，展示舞台行动与戏剧冲突，刻画人物性格，抒发人物情感，外化人物心理，渲染戏剧情势，创造戏剧节奏，将音乐结构、旋律与戏剧结构、语言有机地融为一体，使演出同时具有戏剧的张力和音乐的魅力。以评价意识和创作者情感代言人等方式处理的合唱队，则在凸显歌剧艺术特征和拓宽表现空间的同时，为该剧增添了浓郁的现代意蕴。

    该剧导演查明哲是个有着火山爆发般创作激情和创造力的导演，丰富的导演创作实践经验以及青少年时期就在话剧《雷雨》中扮演周冲角色的经历，使他具有了执导歌剧《雷雨》的原动力和成功率。他与优秀的青年舞台设计家罗江涛合作，为该剧设计、创造了富于表现力的舞台空间形象：采用两边布满台阶的转台，舞台中央矗立的是一扇放大变形、歪斜的落地窗为主体形象，一组写实处理的、可以移动的梳妆台和红色沙发，构成了具有写实和非写实双重性质的演出空间。罗江涛还在大幕和底幕采用了多媒体影像，与灯光和音响结合，放大、强化了剧中的雷雨、闪电的视觉形象。

    话剧《雷雨》的剧情、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非常复杂和纠结，而歌剧的篇幅有限，不能交代叙述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前史。导演便在音乐、歌唱展现的进程中，见缝插针地通过舞台调度、肢体语言和表演，来展现、叙述人物关系的变化和重要的舞台事实，使观众不会因为人物、情节的凝练和删节而存疑，同时也增加了演出信息，活跃了场面调度，丰富了舞台视觉形象。

    在我国的歌剧界长期存在一种现象：重唱不重表演。很多歌剧演员在舞台上关注的是完成高质量的演唱，关注能够把自己的声音和歌唱技巧展示给观众，而不够关注如何在剧情中行动，与对手交流，展示人物的心理情感，刻画人物性格。所以，当他们在歌唱时，常不合情理地长时间地面对观众，如同在音乐厅里以演员个人的名义演唱，而不是在戏剧情境里以人物的名义演唱。歌剧《雷雨》的演员们在导演的指导下，呈现出表演观念的变化，他们的创作态度非常严谨，努力投入、体验剧情，在完成高难度演唱的同时，他们仍然重视通过表演和形体动作去接近和刻画人物形象。如：繁漪的扮演者高曼华，她的表演和歌唱都展示出对剧本和人物做了深入而细致的研究，她在舞台上能建立起人物的生活，并与对手建立真挚、有机的交流，真实、积极、有效的行动，即便是完成高难度的演唱，需要考虑面对观众演唱送出声音时，她也尽可能地符合人物的情理，不跳出角色，不游离戏境。

    我想，正是对于创造理想歌剧境界的执着追求，使得上海歌剧院的创作团队能够在张国勇院长的指挥下，坚持十年不断修改、完善原创歌剧《雷雨》；也正是他数十场忘我投入地执棒指挥，使得乐手、演员和舞台各部门人员能够凝聚起来，形成一个水乳交融的创作整体，合力向着“乐中有戏，戏中有乐”的理想目标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