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奇军

    踏月访昭山，是一个令人心动的设想。在一个月朗星稀之夜，设想终于成了现实。

    我们信步之间，就到了昭山之巅，坐在昭阳寺门前的石槛上，可以借月色把这方灵山秀水静静地翻读。月下昭山，似一位少女，披一身银纱，巧笑吟吟，展示着朦胧的风姿；更像一位老者，倚杖幡然，准备向你述说什么。

    是的，昭山是有很多可以说一说的。他的名字就古韵悠然。传说这里是周昭王南巡的系舟之所，那位多情的君王，放舟湘水，经过长长的路程到达这里。或者也是一个月夜，龙舟上喧哗淡去，他独立船头，轻抚琴弦，一曲《韶乐》便在夜江上漂浮。诗人杜甫也应该到过这里，他在对岸就吟出了“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的名句。

    如果传说有点虚玄，史据就该让人踏实了。昭阳寺建于唐代，晨钟暮鼓在山峦间回荡了1000多年。大书画家米芾就曾到这里游览，他蘸青翠，洒空灵，《山市晴岚图》飘然而出，昭山也因此跻身“潇湘八景”。他还乘兴吟了两首诗：“乱峰空翠晴还湿，山市岚昏近觉遥。正值微寒堪索醉，酒旗从此不须招。”“大王长啸起雄风，又逐行云入梦中，想象瑶台环佩响，令人肠断楚江空。”诗画俱妙，对昭山进行了高品位的表达。

    这轮昭山之月挥洒几缕清辉，不仅成就了美妙的意境，还抚慰过许多不平之心。南宋抗金名将刘锜谪居潭州时，曾筑庐于山麓。远离了金戈铁马，告别了血雨腥风，就借一所草庐小憩吧。可是在江涛澎湃的月夜，他必会振衣而起，仗剑长叹。清风晓月，能否消融那如潮而来的家国之忧？

    秋瑾遇害后，灵柩曾在此停厝7年。寒江渡鹤影，冷月葬忠魂，她太累了，就让她躺在这一袭月帘下，静静地回味吧。

    毛泽东，这位雄视百代的伟人，一生登临过不少名山大川，长吟过许多气吞山河的诗篇。他登此山时还很年轻，雄心壮志尚在胸中回荡。他这回携学友上山，踏上山巅，竟不忍离去，一定要借宿僧寮。据同游者回忆，即使睡在禅房里，他还是长谈救国大志。妙语连珠，疏月动容，扪虱长谈，风雷震动。一间小小的禅房又怎能安放这勃勃豪情？一抹淡淡的山岚怎能遮掩这贯天长虹？

    一个接一个，一代接一代，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只留下这一介古寺在月下孤标独立，一缕钟梵在峰岭寂寂敲响。

    昭山坐落在长沙、湘潭的中点线上，它长久地对视着这两座都市，历史的浩瀚、人生的感悟汇聚于这一隅。它其实并不需要借助名人佳构来为自己扬名，它舐风蘸雨，在特定方域里勾勒出绝美的画卷和绝佳的诗文。这一方古寺，这一座山峦，这一江夜月，不正是一种安详自若、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的佐证吗？又何须禅语机锋来诠释呢。

    湘江已起潮，江涛拍岸，波连千里；山下春景，壮阔无垠，遍地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