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尧

    城市的不断膨胀与那些七弯八拐的小巷越来越不相称。于是，有了暴发而厌弃简陋居室的逃亡者，又有了欲在这些古旧的老屋中搞出鹤立鸡群般楼房的设计师。一切便在这种出去与进来的双向选择中组成了各种奇异的图案。

    每当都市大街上一日几次的交通堵塞高潮到来时，这些小巷就成为吸引众多路人的捷径，显示出无穷的魅力。

    我老家所在的长沙小吴门就是一片老城区，省外贸局家属楼外的小巷无疑成了习惯于在纵横交错的大街寻找捷径者的便道中的一条，一家公司的家属楼在此中落成又无疑加剧了小巷行人的密度。而家属楼外的一面平整的水泥围墙给这小巷增加了某种意趣，以至形成了行人共睹的风景点，这或许是设计者初始未能料到的。

    这面墙圈楼房于内，墙高除了那些电视中能飞檐走壁的侠客外，恐怕无人能攀越。行人对于一些小朋友恶作剧地用颜料或石头在墙上乱七八糟地画线条和不知其然的“天书”不免有些遗憾。直到有一天，一位无法进入高墙内宿舍或懒或恐入内的小孩在墙外高声呼喊墙内的同学，然而得到的回复却是墙内高楼里家长的喝止。小孩抬头望着他怎么也看不过去的墙头，沮丧地拾起一碎砖块，在水泥墙上歪七竖八地写下：“小军，明天下课后我在这里等你！”

    这如同故事的开头，马上引出了许多仿效者。无聊者写出诸如“小军大宝”等非标语、非口号的文字，又有一些刚识字的小孩将这当作他们的“黑板”，写下了更多的“书法作品”。

    某日，围墙上留下了六个大字：“黄昏后我等你。”这是姑姑一位已赴美国的诗友丹慧的诗集名，就不由多了几分留意。傍晚，果然有一对年轻人在此约会。围墙下幽静的小巷就有了一个如戴望舒《雨巷》所描述的诗意画面，这或许是一次巧合。但以后，这条小巷黄昏后的空间就属于了一对对情侣。

    后来，墙上有了一些偷窥这些小孩画的男女之间的漫画和一些简单英文“LOVE”或“爱”的字眼，黄昏后又夹杂了小孩家长来此寻儿唤女的叫喊。如此的“袭击”，小巷情侣散尽，徒留下一段空巷。忽然间，墙上冒出了一个极大的“梦”字，接踵而至的是梦字的各种组合和演绎。直到梦境的有感者中留下一句：“梦中走过的路再多，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终于为这场争鸣画上了句号。这引起了不少的路人加入评论者行列，便产生了一个滋生于小巷围墙上的话题。此后，各式各样的广告也不甘寂寞地涌现在围墙上，更多的驻足者使这里变成了一堵名副其实的“字墙”。

    当一次“卫生国检”来临，围墙内的决策者终于感觉这是一种不堪忍受的局面。于是，一次大的改良工程开始，围墙以彩色干粘石贴面，彻底地装饰成了不能书写的防盗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