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  伞

    外滩，沉默为礼物——

    一条绣着灯火的围巾，凿穿浓重的夜幕，奔向比青年时代更多的光，渐渐几净，成为镜子。

    四月更新了去年，词语手足无措——

    一个城市的新生植物，已逃出平静的形容词，滑入急促的动词里舒展时尚的叶子和枝条。

    我心微颤，隐匿镜中，成为介词——

    成为江水、晚风、汽笛、广告语、大厦之间的中介物？

    外滩之镜，洞见这个城市的意象太过于繁复，记忆痕迹的姿势显得拘束，打乱了春天来临以前的秩序。

    名词已集体中毒……

    自然憔悴，我成为秘密和羞愧的容器。

    企图驯服影子的人，开始在嘴唇上举行假面舞会——

    石头：谁会扑进别人的火海焚烧自己的内脏？

    镜子：眼泪已晒制成蜜饯，亲爱的，我看见了世界，和它的真。

    暗喻：上天扔下的一粒麦子，长出了两只脑袋。

    独酌：幻觉在雨中落入黄浦江，复杂的交通堵塞了神秘的人心。

    语伞：甘愿被黑夜虐待的人，在外滩的钟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叹息。

    第N次发呆。半空中，无数蚯蚓的身体，扭动魔镜的细腰。站在外白渡桥上的游人中有没有庄子，窥破鱼一般地，窥破人心的孤寂和哀愁？

    霓虹闪出双手，用江水清洗眼睛。两岸对坐如对弈，江上的波光像一颗颗跳动的棋子，隐藏阴影和心机——

    生死如两岸，对坐，对弈，甚至越来越难以辨别两者的容颜。

    外滩在夜晚俯身，用灯杆的羽毛笔，试图书写或虚构一段历史。我纷繁的欲念跌入脑海、跌入黄浦江下游的东海，组合成一条大鱼。它游着游着，又张开巨蟒般的嘴巴，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