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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报 >  2013-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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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在汉字的河流

    赵爱心

    闲来无事,翻看以前的旧书摘。那些睡在洁白纸页上的句子,在目光的抚摸下,慢慢舒展开筋骨,鲜活起来,灵动起来。

    有的让你猝不及防,会霸道地穿过瞳仁,闯进心灵,以镰刀的姿态,雪亮地割去芜杂。譬如这句——假如有更好的生活在召唤,我就等着;假如没有更好的,这样也不错,我就这样生活下去吧。

    这是一位名作家十多年前的句子。不管作家是在何种情况下写出这句子,它应该是现实与理想握手言欢后的结晶。我喜欢它,是因为,它与我当下的状态非常吻合。人到中年,很多热烈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就像一只吹得饱满丰盈极易飘在空中的气球,总会在时间的注视中慢慢降落。人们总喜欢高处,却忘了高处不胜寒,高处的不自由。反而是在低处的时候,你会拥有更多的从容,更多的自由,更多审视内心的机会,更多珍惜生活细节的心情。

    在单位的时候,或者认真听课、做记录,或者搜集资料、整理自己的教育博客,或者随心所欲看几本悦目悦心的书,或者信手涂抹些不着边际却贴近心灵的文字……一切都无人逼迫,一切都发自内心,像一种习惯,由来已久,自然又亲切。

    在家里自然又有另一种韵味,虽然少了儿子调皮的鬼脸、夸张的声调,但距离反而升华了母子感情。在淡淡的思念中,女儿甜甜的笑脸倍觉可贵。两岁的小丫头弥补了哥哥远地读书造成的遗憾,如珠妙语层出不穷。那天,她萌着两只黑亮亮的眼睛,嘟着红艳艳的小嘴巴,歪着头,非常认真,一板一眼地对我们说:“等我长大了,挣好多钱,买一辆汽车,然后,我自己开着车去上幼儿园。”捧腹大笑的同时,我不忘认真地回复她:“好的,到时候,你带着妈妈,我陪你一块儿去。”类似的场景比比皆是。工作之外的时间,我的光阴被劈成两半,一半留给女儿,陪着她慢慢长大、慢慢认识世界。一半留给家庭,留给其他亲人。柴米油盐酱醋茶,洗衣拖地整理房间,像一枚忙碌的陀螺,虽然不停地旋转,仍是轻盈愉悦的。

    有朋友问我:“这样的生活,是不是你当初想要的生活?”

    我说:“其实,我已经忘了,我当初想要的是什么。”

    再譬如这句——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会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裳,买过什么珠宝,因为她没有自卑感。

    多年前遇见这句话,那时还是略微青涩的年纪,既自尊,又自卑,会有在人前证明自己的冲动。这句话以一种落尽繁华的温润安静,降服了我。我开始学会收敛,学会少言,安静地读一本本书,写一篇篇文字,不去想会收获什么。当我遵从自己的内心,写下一段段文字的时候,仿佛只是凿了一个缺口,引出了一条自然存在的溪流。至于这溪流流向何处,有谁看见,并不重要。见过不少成名成家的人,他们的脸上会有按捺不住的骄傲,高谈阔论中,也会流露睥睨一切的张扬。那个时候,我仰着一张静静倾听的面庞,在心里告诉自己:原来不去炫耀,就可以避免很多失态。

    在后来的教书生涯中,我从来不是讲台上高高布道的权威。我更喜欢走下讲台,以一种敞亮的姿态,和学生分享自己成长中的困境与尴尬。当你足够自信、足够强大,你就会笑着展示自己身上所有的短处和伤疤。因为它们已经没有能力伤害到你,你完全可以控制它们。当你越想不遗余力地张扬自己的长处,反而最大限度地暴露了自己的浮夸。

    这句话,其实不只适合送给女子,它适合所有有气质的人。

    还有一句——某一天社会学家清扫街道,他会发现,和丢掉的垃圾一样多的是自己。

    多么令人警醒的句子。我常常会不停地追问,我把自己弄丢了吗?在迷乱的经济社会,坚守一份本真与自我,真的有那么难吗?或许,每个人都会有暂时的迷失,眼睛大睁着,却盲了心智、瞎了灵性。但是无妨,谁说迷路的人就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不管我自己有多么不完美,有多少缺陷,我都不会舍得把自己像垃圾一样丢掉。我会努力用岁月的抹布,一点点擦拭内心的尘埃,让黯淡的,还能重焕光彩;破旧的,还能重新鲜亮,微笑着,领迷途的自己,一次次返回绿色家园。

    如果与人有缘,文字就会是一种神秘的昭示,宛若佛光点点,一旦相逢,你就会如盲人开眼,突然看见你自己的生命状态。

    穿行在文字的河流,我失重成一叶悠然的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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